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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面团引发的武林大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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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 悼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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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父临终,银湘玉跪在床边,泪痕未干。她手里有两封信,一封是大师兄周仲英寄来的,另一封则是二师兄楚狂士寄来的。大师兄周仲英较为年长,自小照顾着众师弟师妹们,如同大哥哥一般;二师兄楚狂士文武全才,鹤立鸡群,是她自小倾慕的对象。

  现在两位师兄不约而同来信,信的内容惊人的相似。前部分叙述往日的情谊,后部分都向湘玉提出了一个要求——倚天剑。然而师父临终的时候,只字未提!

  “这就是武当派的镇派之宝,你想给谁就给谁吧。”师父气若游丝,将倚天剑递给湘玉。然后合上双眼,一派宗师,与世长辞。

  湘玉伤心欲绝,料理师父的丧事后,告别师弟师妹们,毅然背起倚天剑走下武当路。

  自古华山一条路。想到两位师兄,湘玉不禁唏嘘,摆在武当弟子面前的,难道都是一条不归路吗?两位师兄索要倚天剑的目的,怕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

  二十年前,武林至尊号令天下,莫有不从,各门各派信服地推举湘玉的师傅为武林盟主。各门各派为方便湘玉的师傅为履行盟主一职,雕刻了一枚“武林玉玺”。凡是大印所盖之公文,各门各派无不遵从,并承认它的永久性。可是,湘玉的师傅至死都没有传人,武林玉玺不翼而飞,从此销声匿迹。直到近日,大家才知道武林玉玺被“武林奇人”程铁牛封铸在玄铁中。玄铁高三尺三,宽二尺四,一直堂而皇之的放在湘玉师傅昔日居住的武当山前殿八卦图上,天下皆知。

  现在只要有人劈开玄铁,就能取出铁中的武林玉玺,从此成为号令天下的武林盟主。可是,折断在玄铁下的宝刀名剑不计其数,而它却秋毫无损。

  倚天剑据说就是当年“武林奇人”程铁牛的留世之作,这个秘密只有武当几个辈份高的弟子知道。大师兄和二师兄自然相信,只有倚天剑才能劈开玄铁。

  数日后,银湘玉风尘仆仆地来到武当山下,有间客栈住下。湘玉剑术上的造诣早已超过两位师兄,加上人又机警,要从她的身上硬打倚天剑的主意,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月色如水,湘玉轻抚着倚天剑的剑柄,她心里也没有底,这把剑到底是给大师兄周仲英呢还是二师兄楚狂士?

  “笃”“笃”有人轻轻地敲着窗棂。“湘玉师妹,师兄来看你了!”分隔多年,湘玉还是一下子就听出是大师兄周仲英的声音。打开窗,周仲英跳了进来,只见他两鬓尽已鬓白,却比从前更加沉稳和世故。“湘玉师妹,倚天剑你决定给谁?”说话开门见山,毫不含糊。

  湘玉低下头,没有回答。

  “绝对不能给你二师兄楚狂士!”周仲英截然道,“你二师兄狼心狗肺,残害同门,你看!”他拉开衣服,只见胸膛之中有一个深黑色的剑疤。湘玉认得这是武当剑法中的绝招“两仪开天式”所致的伤痕。现在会使这一招的,也就只有他们师兄妹三人了。而会用这一招,才拥有成为倚天剑主人的资格。

  当日大师兄和二师兄相继下山,凭着在武当学来的一身非凡本领,各自创立帮会,均在江湖中扬名立万。刚开始,两人还礼尚往来,后来为了争夺地盘便水火不容,真刀真枪地火拼起来。

  “二师兄中了你的妄心决,想必也不好过吧。”湘玉淡淡地道。二人曾率众在四线龙门一战,大师兄中了二师兄一剑“两仪开天式”,二师兄也受了大师兄三记妄心决,这事湘玉早已知晓。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光大武当!”大师兄周仲英满面羞愧,忽然两眼一咕噜,恨恨地道,“可是湘玉师妹,难道你忘记了他对你寡情薄幸,狠心如蝎了吗?”

  湘玉全身一颤,周仲英的话正触动了她内心的痛。整个武当的人都知道,湘玉倾慕二师兄楚狂士,二师兄楚狂士疼爱湘玉,甚至是师父也有意撮合这对心爱的弟子。可惜,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二师兄楚狂士下山不到两年便娶了开封世家燕将军的女儿为妻,自始忘情江湖上,再不踏足武当路。曾经花前月下,曾经海誓山盟,都不过是梦幻泡影一场。

  周仲英抓住了湘玉的心病,不停地道:“但是为兄不同,为兄没有做过不利师弟师妹们的事情。武当的日子清苦,是我每天砍柴到开封卖换来一二两碎银,大家才有新衣裳;朝阳别院倒塌了,也是我一砖一瓦砌好;师娘病逝,师父无心理事,一班小师弟师妹的剑法还不是我教出来?还有……”

  “好了!”湘玉摆摆手,截然道,“大师兄放心,小妹这剑是不会给二师兄的!”

  有了师妹的保证,大师兄周仲英顿时放下心来。武当弟子最重承诺,湘玉既然这样说,这倚天剑就等于已经许给他了。

  大师兄方才离开,窗外就有人轻轻唤道:“玉儿,玉儿。”是二师兄楚狂士。他一进来就机警地看了看周围,问道:“大师兄来过?小芙点点头。

  楚狂士“哼”了一声,骂道:“他肯定说了我不少坏话,为了倚天剑他有什么做不出来?”忽然间,二师兄楚狂士双手紧紧地抱着湘玉,柔声道,“玉儿,你知道这些年我有多想你吗?”

  湘玉轻轻闪开。

  “当年所有人都以为我是贪图燕将军家的权势才娶燕将军的女儿为妻,其实是我父母以死相逼的啊!人生于天地之间,岂能无忠无孝?我知道对不起你,无脸上山,唯有拼命的做事以减轻对你的思念,可是这么多年我可曾做到?”楚狂士捋开衣袖,上面刀痕累累,或新或旧,“每一次忍不住想你,我就狠狠地刮自己一刀,可越是这样,我更是止不住的想你”

  湘玉低下头,轻声道:“都过去了。”

  “玉儿,”二师兄搂住湘玉的双肩,“再给我一次机会,为了我们的将来,倚天剑……”

  “你难道就不怕父母再次以死相逼了吗?”湘玉反问。

  “啊,玉儿,你不知道,他们早就死了。”二师兄楚狂士无关痛痒地道。湘玉苦笑,“是的,死了。可是你的妻儿呢?你要和我在一起,难道就可以不管他们了?”

  “你走吧,”湘玉叹了口气,“明天上武当山。”二师兄得意一笑,道:“得了武林玉玺,我们从此号令江湖,谁也不能阻止我们双宿双飞了!”

  夜阑人静,湘玉独自抚剑,抚着抚着,不禁滴下两行清泪。虚伪、狡猾、冷漠、绝情……大师兄还是原来的大师兄周仲英,二师兄也还是原来的二师兄楚狂士,只是湘玉却再也不是那个天真幼稚的湘玉了。

  湘玉彻夜无寐,第二天便在晨曦中走上武当山。

  江湖门派星罗棋布,可是归纳起来,也不过是少林、武当、峨嵋、明教、唐门、五大派而已。其余各门各派或是其旁系分支,或是其隶属附庸,或是实力不足以并列,不值一提。现在武当山已在五大派的监控之下,别无他派。

  五大派约定,按抽签的顺序,分别以本派神兵劈向玄铁,谁能取出武林玉玺,便是当之无愧的武林盟主。

  武当派抽在最后一位。可是前面四派的神兵利器却不能动玄铁之分毫,机会落在武当派头上。

  湘玉施施然走来。

  大师兄周仲英和二师兄楚狂士各不想让,争先来迎。他们虽然各立门派,但毕竟份属武当弟子,依然是倚天剑当仁不让的继承人。

  湘玉如飞鸟扶风,越过二人。

  二人大吃一惊,只见湘玉盈盈屹立在玄铁上,倚天剑精光四射,赫然在手!

  大师兄周仲英吃惊地问:“湘玉师妹,这剑不是说好了不给二师弟的吗?”

  “不错,”湘玉神情肃穆,“可我也没说这剑给你!”

  大师兄周仲英甚是颓然,二师兄楚狂士更是沮丧,忽然间二人都想起懂得武当剑法“两仪开天式”的,除了他们,还有湘玉!

  湘玉同样也有拥有倚天剑的资格!

  他们不禁惊道:“银湘玉,这剑难道你……”实在想不到这个向来与世无争、深居简出的师妹竟然在这关头要争夺这本门至宝!

  湘玉柳眉倒竖,斥问:“二位师兄,师父到底是怎么受伤的?”

  一语惊人。二人被问得窘迫难堪,原来他们二人为夺倚天剑,装成黑衣人偷袭师父。师父自然认得他们的武功套数,但伤心之余却不愿揭穿两个徒弟的真面目,希望他们悔改。可是这一切又岂能瞒得了修为已臻化境的湘玉?她早从师父的伤势看出了凶手。

  “这么多年,你们忘记师训,在江湖中兴妖作浪,这也罢了。可是师父临终,你们却无动于衷,也不回来看他老人家一眼。你们伤了他老人家啊,他老人家也没责怪你们一句!你们得知师父已传剑于我,还想用花言巧语来瞒骗我?”湘玉眼中噙泪,“是什么?是什么让你们变得如此麻木不仁,丧尽天良?”

  二位师兄面红耳赤,举头维艰。然而,被湘玉一番话骂得低下头的却还有其他门派的人!为了在这次武当山上劈铁取玺,各门派的高手为了掌握神兵,争先恐后,机关算尽,都发生了谋害长辈、戕害同门的惨况,其惨烈的程度一点也不逊于武当派。

  “是野心!是那一颗妄图号令江湖的野心!”湘玉声音激昂,蓦地一个鹞子翻身,反身一剑劈向玄铁!

  “咯隆”!如天地乍开的一声大响!倚天剑天生仿佛就是为了劈开玄铁而铸,玄铁应声而开!

  湘玉把那颗权动天下的玉玺捧在手中,激动地道:“这武林玉玺就是你们野心所在,我要把它毁掉!”

  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身上,闻声大为震惊,纷纷喝道:“不可!”“你不能这样做!”“停手!”声音如山呼海啸般涌来,巨大的声浪中,玉玺轰然炸裂,化成一团粉雾,溅了湘玉一脸。

  湘玉错愕不已,精雕细琢、蓝田白玉所制的武林玉玺何以脆弱如斯,被众人的声音震个粉碎?摸摸掌中那些粉末,觉得有点异样,忽然发现粉末里剩下一张字条,上面写着:“问君何须愁玉碎,半斤面粉天下服!”十四个豪迈的狂草。湘玉猛然醒悟,不禁哈哈大笑!

  原来当年湘玉的师傅练的是无比刚强的武功,一次忘我的发功将玉玺震碎,只好请来“武林奇人”程铁牛临摹一个。程铁牛巧施妙手,只用了半斤面粉搓成个面团摹仿一个武林玉玺,却让湘玉的师傅平平稳稳地用了二十多年。程铁牛由衷感叹,天下所服并非区区一块玉石,而是湘玉师傅那颗义无返顾的侠者仁心!因此他将面团用玄铁封铸起来,作为永远的纪念,不料世人竟趋之若鹜。

  湘玉长笑不止,飞身直下武当山,这些人即便是得到了真正的武林玉玺又岂能成为号令天下的武林盟主?

  “为了一块干瘪发霉的烂面团拼个你死我活,你们都是疯子,疯子——”

  银湘玉从此隐身开封,江湖从此未见其人。